赤雨逢赭亭
来源： 新法治报·赣法云 | 日期： 2025年05月30日 | 制作： 聂琪 | 新闻热线： 0791-86847870
□鲁云龙 (横峰县公安局）
暮春的信江总在雨落时打湿睫毛。青箬笠沿滴下的水珠里，摇摇晃晃映着赭亭山赤红的倒影。村民说这季节的雨是山神在调朱砂，江水被染成半透明的胭脂冻。
中巴在赣东北的乡野穿行，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的水痕，恍若展开斑驳的历史卷轴。柏油路旁新插的秧苗泛着翡翠般的光泽，田垄间散落的横峰窑瓷片却提醒着过客历史的变迁。
车轮碾过积水的洼地，惊起一群白鹭。远处农舍的泥墙上，晒干的春笋与褪色的春联在风中摇曳，朱漆剥落的门框上，依稀可见“忠厚传家”的墨迹——这让我想起李恂族谱里记载的祖训：“宁为赤诚血，不作黄金泥。”
转过乡间的小路，赭亭山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雨中的山体褶皱里渗出的赭红色溪流，恰似血脉。山下村里的老者说，每逢谷雨前后，石缝间会渗出朱砂色的汁液，那是李将军当年埋剑时，剑锋割破山神指尖留下的印记。
石阶在雨雾中浮沉如帛带，青苔吸饱了水汽的褶皱里，藏着战国箭镞的私语，我的脚步声惊起岩缝间沉睡的往事。一千八百年前的某个雨日，归隐的李恂是否也曾在此驻足？他褪下盔甲时，可曾听见信江将西域三十六国的驼铃都融成了水声？
赭亭山腰共有三重关隘，一重关卡，便是一道风景。山体似垂直而下，攀道而上，两面是陡峭悬崖。石阶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石缝间新发的蕨类蜷曲如未展的竹简，叶尖垂落的水珠里，倒映着不同年代的登山者：战国的采玉人背着藤筐，宋代的画师捧着砚台，民国学生装的青年攥着泛黄的地图……
雨势转急时，我躲进第三重关口，鞋袜已能踩出水来。山风卷起潮湿的落叶，我坐在台阶上仰望天空，一千八百年前的某个春夜，将军是否也在此处仰望星空？当他发现西域的北斗与江南的参宿以同样角度垂向山峦时，是否终于懂得，真正的疆界不在舆图之上，而在人心之间。
后世赞李恂“活成了一座山”，《后汉书》更是给予了高度评价。赭亭侯李恂在晚年为何选择横峰，选择了赭亭山，也许是找到了一种精神的契合。
阵雨初歇的赭亭山恍若新生。夕阳从云隙漏下金线，将满山朱砂重新装裱成渐变的水墨。我们并立俯瞰信江时，整条江变成熔化的赤铜，浪尖跃动的光斑恰似舞动的剑花。
编辑：聂琪
校对：王小明
复审：全来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