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

来源：  江西日报     |    日期：  2023年02月24日     |    制作：  曾若晨     |    新闻热线：  0791-86847195

　　詹红霞

　　母亲是位勤耕苦作的普通农妇，精明能干心灵手巧，未曾拜师学艺却能信手拈来绣出许多惟妙惟肖的花鸟虫兽。母亲还无师自通地练就灵巧的裁缝手艺，所以，即使是在当年那样物资极度短缺的岁月里，我们一家老小仍然被母亲打扮得妥帖大方。

　　“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一世穷。”母亲常教导我们过日子要物尽其用精打细算。她总是细心收集各样的边角布料，闲暇之余就娴熟地踩着缝纫机，给我们做裙做袄。兴之所至，她还会端着绣花绷，用五颜六色的彩线和边角料，给我们绣狮子头顽皮猴老虎帽小方帕……

　　那年我考上高中，临别时母亲递给我一个袋子。我打开一看，是一个漂亮的绣花枕头！枕套用全新的洁白纱巾缝制，纱巾上寥寥数笔绣出含苞待放的粉红荷花，荷叶舒展，一长发飘飘的女孩正含笑低头赏着荷花。枕芯也是新棉花填充的，软软的暖暖的，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这枕头是给你的奖励。白纱绣上湖边荷花，女状元及第白玉堂，衣锦还乡告爹娘。我家算是出秀才了！秀才要赶考，没个好枕头就睡不好觉，影响你读书……”母亲一边絮叨着一边细心地将枕头包好，塞进我的行李中。未能读书是母亲此生最大的遗憾，为供我们读书，母亲竭尽全力。家里的枕头是用旧衣服改造的，塞的是稻草糠皮，如此珍贵的纱巾，是母亲担着沉重的鱼虾穿梭在大街小巷叫卖、省吃俭用买回来的。如今，母亲倾尽所有的美好，凝聚在她日夜赶工的一针一线中，只为让我在独自在外求学的日子里，生活得舒心点学习上安心点。那个精美的绣花枕头陪伴了我整个高中。

　　大学通知书终于到了，母亲笑了，笑意聚集在眼角的皱纹里，令我恍惚间又见到当初母亲送我绣花枕头时的满面春风。我对母亲说我想学刺绣，母亲满口答应了。那枚小小的绣花针在母亲那长满老茧的手里轻盈自由地在绣花绷上下飞舞，却任凭我使尽办法还是无可奈何，几番下来我灰心丧气了，切切实实地理解了母亲常念叨的“看花容易绣花难”“活到老学到老，还有几多学不到”，于是更敬佩母亲超乎常人的观察与想象，心有所想即绣之所成，一针一线尽显极致。

　　母亲对待绣艺如此，对待生活亦如此。即使是岁月沧桑，也不曾让母亲绣艺里渗透的温情与美丽减少半分，对生活的期盼与打拼减少半分。即使已年过古稀，母亲依然会戴着老花眼镜，亲手为儿孙们做精美的绣花鞋，尤其是当家里迎接新生命时，母亲总会绣制许多柔软漂亮的小花衣。母亲的绣艺我没能学会，但是母亲却通过绣艺教会了我为人做事脚踏实地，在平凡与困境中迎难而上。